彷徨(2 / 2)

走在大路上,筑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些熟悉的街道和楼房,明明已经看了一个多月,感觉却依旧陌生。

尽管这个城市如此美丽,每年有无数人来这里度假旅游,但要定居於此,真的需要太大的勇气。

在开普敦,筑雅没有工作、没有朋友,这里的人大多说着南非荷兰语和科萨语。她无论去哪,见得最多的总是黑人,还有少部分移民到此的白种人,至於黄皮肤的亚洲人,在这里久居的寥寥无几。在这个美丽的旅游城市,无论在热闹的白天,还是寂静的黑夜,她像一片飘摇的浮萍,无法找到任何归属感。

难道,只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,她就要在这里怀孕、生产,步入漫长的哺乳和养育期,等孩子长大后,把他送入这里的学校、接受这里的文化、和这里的人一起生活?

若干年后,中文将不是这个孩子的母语,他会把开普敦当做自己的家乡,他不知道国内的美丽江山,也没看过a市与s市的美丽繁华……他不会理解,为什么他的母亲来到这座城市、却不爱这座城市。

头顶的骄阳热情而灿烂,却点不燃筑雅内心的火焰,她身体好热,心却好冷。滚烫的大地在她体内抽取着什么东西,让她双腿发软、脚底轻飘。每走一步,她就感觉自己流失掉了一些东西,那种可以叫做活力、能量、和希望的东西。

眼下,漆黑的沥青路面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,汽车的噪音与行人的交谈声汇集成刺耳的咆哮,那些东西呼唤着她——叫她不要再继续行走,就停留在此刻!

……

……

她以为,那次近乎自残的中暑以后,阎尊对她的态度会有所改变,但是她错了。

在那个炎热到令人疲倦的八月里,她找阎尊谈过很多次,试图诉说自己的痛苦和忧虑、求他让她回国,可是,每次都没有答复。

渐渐的,她也累了,不再挑起令气氛尴尬的话题,恢复了柔软而顺从的性格,尽量不外出、不惹上麻烦,在这个城市里像隐形人一般的存在。仍然正常生活着,只是放弃了某些希望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,越来越明显的早孕反应降临到她的身上。无论她吃了什么,是辛辣或清淡的食物、爱吃的或不爱吃的,每天中午那一顿,她总会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,那种撕心裂肺的呕吐声,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厌恶。

唯一不变的是,她仍像阎尊捧在手心里的珍宝。他给她买最好的食物、带她去最好的餐厅,对她穿的用的更是有求必应。不外出的时候,他总会在酒店里陪着她,偶尔会带她去开普敦周边的旅游景点散心,还给她拍了许多照片、存在手机里。

小遥一直都是冷冷的态度,但起码这段时间,她的敌意不像以前那么明显了,在吃饭、出行那些生活小事上,都有意的照顾筑雅。她们没有深谈过什么,小遥的改变,都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的。

……

8月底,筑雅做第二次产检的时候,体重比先前下降了十几磅,被诊断出轻微的贫血与营养不良。当地的医生责备她的丈夫没有把她照顾好,但筑雅知道,是她自己的身体在发出抗拒。

抗拒一切好的、营养的东西,吃得越多、越要吐出来——这就是她的身体正在做的。